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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章 晉陽嚴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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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路輕車快馬, 沿途都是好吃好喝好招待。在經歷過奉元後, 再受到這樣的待遇, 一行人都露出顯而易見的輕松快意來。牽黃擎蒼是京中子弟們出外游獵的打扮, 而嚴岐小意殷勤,在看到三個少年一次追打野兔後, 不久就在下一個城市裏悄無聲息增加了打獵的種種裝備來。

如今已是十月,正是秋狩時節。隨同的多是武將, 齊霽真雖然不是, 但也從小跟著蕭鸞等人一起習武的, 打獵自然不在話下。當下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來,望著蕭鸞。蕭鸞也不好拂大家的意, 就點了頭, 於是這一路雞飛狗跳的,秋天獵物正是吃得肥美的時候,那身預備過冬的皮肉都便宜了一群人。

蕭鸞也獵了一只火狐, 渾身緋紅,只有尾尖有一點黑色。同行的侍從幫著做了處理, 沒有傷到皮毛。蕭鸞摸著著毛皮, 聽見一群人誇獎聲陣陣。她帶的錦衣衛不說, 嚴岐帶來的那三百人也是各種誇獎,祝賀聲都沒重覆過,顯然是對這種事習以為常了。

就這般一路走一路停,在嚴岐的帶領下,路途雖不算快捷, 卻也平平順順地到了目的地。嚴家所在的地方處於晉陽中部的平原地帶,一條長河蜿蜒而過,因此此地便喚做曲陽。蕭鸞一路打馬而過,眼下天氣正好,萬裏無雲,澄清江水在陽光下呈現出了碧藍的顏色,水汽順著風撲面而來,視野的盡頭處,是連綿的群山,猶如長龍一般護衛著這片平原。

蕭鸞有些失神,真是難以想象,這個地方有這樣充沛的水汽,而鄰省卻遭受著大旱。她瞇起了眼睛,朝遠處望去,十月楓紅,銀杏黃,而青松依舊常青,這些顏色混雜起來,層層疊疊地從視野間鋪散開來,江水碧如藍,倒映出五彩斑斕的顏色,就像是有仙童打翻了顏料,才造就這樣的美色。

“曲陽的秋天,是一年最好的季節。”嚴岐的聲音在蕭鸞的耳邊悠悠響起。

蕭鸞循聲側過頭來,看到嚴岐坐在馬背上,遙遙的看著面前的場景,他微微瞇著 眼,嘴角尤帶微笑,神情安寧淡然。嚴岐的臉上帶著對這片土地的熱愛與自豪,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,這才轉過頭來,溫和地看著蕭鸞,說道:“殿下,曲陽是嚴氏一族的祖地,我們世世代代都生活在這裏。”

蕭鸞點頭,答道:“母親時常說起,如今看此美景,方知母親所說句句屬實。”她頓了頓,又道,“你我都是親眷,就叫我六郎吧。”

嚴岐微彎了眼,應了一聲,側身過去。蕭鸞見那平原盡處,多彩之間,隱著的清灰城墻,也點了點頭,雙腿輕輕一夾,那馬嘶鳴一聲,當先奔出。而後馬蹄陣陣,猶如雷鳴,朝曲陽城沖去。

嚴岐早就派人傳了消息。距離曲陽十裏地,當地的官紳就出來相迎了。站在前方的是嚴雪淮,他穿著辭官時聖上賜下的蟒服,站在一群官紳之間,神情淡漠又顯眼。而官紳們都團團圍住嚴雪淮,輕聲議論或是討好。在一眾諂媚的顏色之間,那份淡漠就顯出倨傲來。

蕭鸞等人瞬息而至,嚴岐搶先一步下馬,快走幾步,朝嚴雪淮拜倒,喚了聲:“家主。”

嚴雪淮拍了拍嚴岐的肩膀,讓他起身,而後嚴雪淮擡起頭,望向了蕭鸞。蕭鸞心中有些打鼓。嚴同音死後不久,嚴雪淮就辭官回去了,當時蕭鸞代不能出宮的嚴蓁去送別了這位名義上的外祖。彼時蕭鸞年紀尚幼,說話行事還需人教導,但她也依然記得,當時嚴雪淮深深地盯著她,最後長嘆了一聲,說了句家常的問候讓她帶給嚴蓁。

此刻鬥轉星移,轉瞬間許多年過去,當初在繈褓中的九郎也可以認得自己和嚴蓁,會到處跑,會喊人了。孩童的每一天都猶如天翻地覆,而對於成人來說,幾年的時光,不過是頭上的幾根白發,臉上的幾道皺紋而已。

嚴雪淮的模樣,和蕭鸞記憶中差別不大。他雖顯老態,但精神卻是極好的,在看到蕭鸞後,當先一步,拜倒行禮。他一動,身後諸人就跟著動,黑壓壓的跪倒了一大片。蕭鸞這一路行來,對這種場面也是見得多了,她免了人的禮,又下了馬,親自扶起了嚴雪淮,朝嚴雪淮行了晚輩禮,道:“六郎見過外祖。”

“好,好。”嚴雪淮用力地抓住了蕭鸞的手,他細細地打量著蕭鸞,又道,“你長大了不少。”

蕭鸞並不習慣與人這樣接近,盡管嚴雪淮身上熏的香氣是名貴的龍腦香。龍腦香出自西域,狀若雲母,色如冰雪,所得稀少,極為名貴,向來都是當做貢品的。而嚴雪淮用作隨身的熏染香料,由此可見嚴家的財勢。蕭鸞垂下眼,又輕喚了聲外祖,而後道:“外祖還與我幼時所見一樣。”

嚴雪淮聞言大笑,說道:“老啦老啦。”

他們兩人說話,旁人不敢開口,靜默地立在一旁,連一絲聲音都不敢發出來。蕭鸞感到一陣輕風吹過,帶著十月的微涼。她輕聲道:“此地寒冷,說話亦是不盡興,我們先走吧。”

“看我這老糊塗,見了殿下,心中只顧著高興了。”嚴雪淮笑著點頭。

兩人和樂融融,甚至蕭鸞也不騎馬了,跟著嚴雪淮上了馬車,一行人便往嚴家宅邸而去。

齊霽真和沈引玉等人自然是不能跟著上馬車的。嚴家人中又走出一位約莫三十出頭的人,一行人聽嚴岐恭敬喚其三叔父,那人再自我介紹名叫嚴崇文,果不其然是嚴雪淮的侄子,與現任戶部尚書嚴崇禮是堂兄弟。他身材稍顯魁梧,行事也頗有豪邁之氣,身份亦是毫無出錯,可說是極佳的接待人選了。需知蕭鸞這一路帶的人,雖然名義上都是蕭鸞的下屬,但那是君臣之別,而非主奴之分。莫說其他,光是沈引玉這武功侯嫡次子的地位,就足夠嚴崇文出面接待了。

眾人草草敘禮後,嚴崇文對其他人倒是如數家珍,想來也是得了消息,他雖然身形魁梧,說話時聲如洪鐘,但卻極為周全,說話時讓人覺得風趣又妥帖。只是在看到齊霽真時,嚴崇文明顯一楞。他有些猶豫,齊霽真穿著平民的服飾,但偏生其餘人都有意無意地護衛著這個少年,顯然她的地位並不尋常。

而齊霽真在看向嚴崇文時,所表露出的姿態舉止,也決計不像是平常的平民孩子。還是霍慶山老道,察覺嚴崇文的猶豫,他當先朝嚴崇文笑道:“這是李恒,游學時巧遇殿下,殿下與她一見如故,相見那個恨晚,便邀李兄弟同行了。”

沈引玉也急忙過來湊熱鬧,憋著笑說道:“沒錯沒錯,莫要看我們李兄弟年紀小小,但人不可貌相。我們在奉元時,李兄弟可是出了大力,是殿下名副其實的左膀右臂。”

齊霽真低咳一聲,她不敢如平常那樣對沈引玉表現得太親近,只好學著蕭鸞的樣子,板正小臉,壓低了些聲音,一本正經地拱手道:“慚愧慚愧。”這一下,只把沈引玉樂得差點翻下馬去。

不過嚴崇文雖然心中對霍慶山和沈引玉的話並不全信,卻也不露分毫,打了個哈哈,就此揭過。他當先帶路,其餘人自然跟隨,一路上嚴崇文對曲陽城內如數家珍,哪裏有玩耍的地方,哪裏的吃食最好,哪家好酒,無不周到。這也是嚴崇文考慮到蕭鸞來到曲陽,必然是要待上一段時間的。嚴崇文說話風趣,又時時說些典故,讓眾人聽得認真。

齊霽真對男子的游玩之地並不感興趣,因此她的註意力並不完全在嚴崇文身上。她見他們這一行人,加上仆役馬車,再有嚴岐帶的兒郎們,浩浩蕩蕩,也有數百人之多,在這街前道後,旌旗搖動,鑼鼓開道。而道旁的行人們都自覺地站在道旁,行動迅速熟練。他們好奇地朝眾人看來,神情之中,好奇多過激動,畏懼又大於好奇。

齊霽真心中微動,她突然察覺到視線,側頭過去,只見嚴崇文正打量著自己。齊霽真大大方方地朝嚴崇文一笑,拱手道:“在下游學四處,這還是第一次到晉陽。久聞晉陽民風奔放,因此格外好奇。”

嚴崇文笑笑,擺了擺手,說道:“這裏古時是蠻人所在,當地民風因此頗受影響。讓客人見笑了。”

沈引玉插進話來,樂道:“殿下此前被兩個少女當街擲果,我想李兄弟約莫是嫉妒,因此此刻東張西望,巴不得也有什麽柿子啊,桃子的。”

“沈儀衛英武非常,龍行虎步,才是有桃子柿子。”齊霽真朝沈引玉看過去,一張臉似笑非笑,聲音溫潤。

沈引玉哈哈大笑,說道:“這又有何不可呢?只是……”沈引玉一甩頭,說道,“只是我乃那無邊浪子,註定是要辜負芳心了。”

“浪子也有浪子的好。這世間有的是女子喜歡像沈儀衛這樣的浪子。”嚴崇文笑道,他朝沈引玉使了一個男人都懂的眼色。沈引玉心領神會的點點頭,朝嚴崇文一眨眼。兩人瞬間就達成了共識,相視一笑。

被沈引玉這麽嘻嘻哈哈的一打岔,嚴崇文也就不再理會齊霽真了。而齊霽真也收回了視線,不再打量周圍。左右有的是機會,他們出來是為了游歷,又不是微服私訪,有的事情,自然是沒有必要細究的。

作者有話要說:  龍腦香,出自《香譜》“《西域記》雲:“其樹松身異葉,花果亦別。初采既濕,尚未有香。木幹之後,循理而折之,其中有香。木幹之後,色如冰雪。亦龍腦香。”【麟按:玄奘《大唐西域記》卷十:“(秣羅矩咤國有)羯布羅香樹,松身異葉,花果斯別。初采既濕,尚未有香;木幹之後,循理而折,其中有香,狀若雲母,色如冰雪,此所謂龍腦香也。”】”古代據說很名貴……

香譜裏有些稀奇古怪的香……

換了個榜單以後,每天新增收藏量刷刷降啊,望天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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